听雨,是一种境界

依云 11月前 237

作者:玉面青龙


听雨。不凝神,不分心。我和雨隔着窗。而雨天,窗子请我视她为空空如也。于是,听雨时我在雨中。听着,听着,我宛如就是雨。

听,雨。天下无事,除了雨。雨,有条不紊,恰到好处。雨点连成一串,疏疏朗朗,有致,有品。一串雨珠断掉了,有变幻,有忻悦。雨天就是无数日子中断掉的一天。来不及做的事就放下不做,一首没写出来的诗使所有写出来的诗失色。喔,它在雨中,那些词语倘佯,流散,柔润,时现时隐,一会儿摇手远去,一会儿带着恍惚的面具走近,如这微茫的雨。

在下雨的日子,独处静谧,或单手托腮呆坐,或手持书卷慢跺缓移,以目光或以耳朵,注视那自然天成的雨之帘幕。有时它是斜纹的轻纱,有时它是昨日之云托不住的珠玉,有时它是一双无形的手将透明的浆液泼洒。忘光书本里的物理知识,推开窗,探出头,向高空询问雨的来处,高空将更幽静的雨声送入耳朵。

雨是走了很长的路才来的。一路想着它的心事。微雨、细雨、中雨、大雨、春雨、秋雨、梅雨,各有各的眉眼、仪容、身形。雨中的风可能和顺,也可能发飙;雨中的花,可能更倩丽,也可能残瓣随雨落;雨中的人,可能闲庭信步,也可能泪眼模糊。雨都收纳到雨中,雨更丰盈,更风韵,在我耳膜击打出更有回忆的大珠小珠落玉盘。

天与地被连接于这宛转的乐音。我和你,和山,和树木,和对面电线上的麻雀,我们都在雨中,被同一场雨淋湿,你的面颊,你的山坡,你的枝丫,你的翅膀,沾濡着和我同样的雨,你的气息连着我的,我听见你的听见,我看见你的津润,我摸到你妥帖的羽。对每一滴雨珠的剖释,让我们靠得更近,我们互望着,雨是我们眼中的波,雨是我们向相互伸出的水的手,你的柔软放在我的柔软上。

轻盈的音节,轻盈的脚步,轻盈的水花。对面青瓦顶缭绕,光阴在那里歇脚休憩,桎敝的鳞片上水气升起又散开。水的手指打开时间的眼睑,复活幻想,没有重量,没有地点的地方,向我的耳际送来遥远的讲述。那是谁的经历试图沿着雨的路和光亮呈现在我的面前?我眨眼时,山中有树冠摇晃了一下,更多的雨落入雨中。我遗漏了什么?

一只蝴蝶飞出,无声的有声,一朵雨的蝴蝶。透明的触角,透明的羽翼,透亮的腹部的曲线。透明的我。它们来自一个深深的地方,向另一个深深的地方飞去。无形的有形,那只蝴蝶或那个我,都不知道那是哪里。或者那是下一场雨消息,是另一首待完成的诗,它还没来,却已回声袅袅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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