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孙雏凤
好几年了,每到夏天回乡下老家,我妈常带几分嗔怪地说:“你爸种的丝瓜,长势太好太快,这边还没吃完,那边又长出来几十条,天天吃,天天吃,嘴里全是丝瓜味。”
而我爸,只是在自家房子的外墙边,随意种了几棵丝瓜,没成想它们从起初悄然成长,到后来近乎野蛮生长。一条条,一蔓蔓,如蜘蛛侠般爬满窗台,甚或如调皮顽童,把头伸进邻家窗户里去了。我家的隔壁邻居,都来“告状”:“老孙,不是我擅自摘你家丝瓜,是你家丝瓜爬到我家灶台上来了,我不把它炒了吃才怪。”还做出潇洒的炒菜动作。说完,大家简直“笑不活”了。
今年,我爸在老家盖房子,顺意规整几块菜地。夏初,特意在村旁小溪边,垦出一块闲田,全种丝瓜。得充足水分的丝瓜,更是恣意生长,开花结果,隔几天,竟能一次摘到三四十条丝瓜。我爸每次摘丝瓜,用蛇皮袋装着,一路穿过村庄,这家送几条,那家给几条,才得以妥善解决这些丝瓜。长在水边的丝瓜格外鲜嫩,又隔几天,吃过的人都说:“好,好丝瓜,丝瓜好。”
丝瓜,谐音“思挂”,寓为思念和牵挂。另外,丝瓜属于葫芦科植物,有福禄之意。一直到今年,丝瓜变身为“友好使者”,馈赠佳品,“飞入寻常百姓家”。沿途亲朋,左邻右舍,因为丝瓜,成了更亲密的人。
“东家墙根种丝瓜,西家院里开黄花。诗情画意添奇趣,色胆花心荡篱笆。”先前,我只是远远看着,觉得这些丝瓜,嫩藤绿蔓,“古灵精怪”,它们或垂直挂着,或弯曲蜷着,或直挺躺着,给炎炎夏日带来清凉和舒爽。自从家里种丝瓜,我由衷地体察到它乃是“福禄”之瓜,给邻里之间增添和谐,于乡亲之间连接美善。
近读季羡林所写散文《神奇的丝瓜》,不由地兴趣倍增,忙读起来。读完,越发喜欢丝瓜。丝瓜非常好养活,大多数人种丝瓜,都是随意而为。季先生也不例外,只是种别的菜时顺手带上它,好玩而已。可丝瓜就是这样,给它阳光就灿烂,给它土壤就生长。起初,丝瓜并不惹人注目,可当看到藤蔓四处攀爬,满地横躺,爬高上低,恣意汪洋,三日不见,当刮目相看了。
季先生有三次为丝瓜担心。第一次担心那垂直悬挂在空中的丝瓜,会因为超重扯断藤蔓,坠落地上,可是神奇的丝瓜,竟在最危险时候,自行停止生长,而安然无恙。第二次担心那两条丝瓜,挤在一起,相互推搡,更会因超重而陨落,可聪明的两丝瓜,竟蜷缩身子,相依相偎,舒服地躺在窗台上。第三次担心,同样是丝瓜悬空而挂,无依无靠,仿佛命悬一线,可丝瓜竟又神奇地停止生长。
难怪季老先生百思不得其解,徘徊在丝瓜藤边,如达摩老祖般思考。丝瓜为什么个个能化险为夷,靠什么来控制生长,又怎么趋利避害,继续存活呢?丝瓜,单从名字上看,给人以纤细柔弱之感,了解它以后,竟知它如此坚韧而又有智慧,在看起来几乎无法存续的场景里,仍能傲然挺立,自主生长,真是天然造化和生命力。
丝瓜,自不必说其营养与美味之价值,单就其朴实、神奇又有趣,实在是我所未料到的,也是大自然的恩赐吧。